長城腳下的中日戲劇師徒情
    北京密雲司馬台古長城下，39位穿著分趾白襪的青年演員踏著有力的腳步，凝視前方，伴隨音樂行進，宛如一尊尊移動的雕塑。
    舞台前方正中位置的紅色沙發上，端坐著一位清瘦的老人，如山鷹一般巡視著舞台上每一位演員。
    「a組這邊、b組那邊。動作快！」老人起身走向舞台，步履沉緩，足下生風。說罷，他揮舞了幾下手中的竹劍，指揮學員就位。
    在位於司馬台長城腳下古北水鎮的長城劇場，年屆八旬的日本戲劇大師鈴木忠志正在訓練他的中國弟子。
    舞台背後的群山上是始建於明朝的司馬台長城。鈴木忠志對這處訓練場地頗為自豪，「在長城腳下能和過去的人‘對話’，吸收傳統的靈氣」。
    作為享譽全球的戲劇大師，鈴木忠志在自然條件惡劣的日本利賀山間親手創立劇團，並自創一套演員訓練方法，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戲劇愛好者。
    這是「鈴木方法演員訓練營」在中國開班的第四年。四年來，鈴木忠志用這套凝結了他數十年劇場經驗的表演法，在長城腳下培養了100多位中國學生。
    這套「鈴木演員訓練法」汲取了日本傳統能劇和傳統戲曲的精華，不僅吸引了眾多東方的學習者，在美國、歐洲等西方多國也都設有工作坊。
    「中國的學生聲音都很好，不過身體還缺乏力量。」對於中國學員的優勢和劣勢，鈴木忠志直言不諱。
    鈴木忠志主張「文化就是身體」，認為身體是演員最寶貴的媒介，反對現代化對人類動物性能量的壓抑，尤其是電子設備對人類身體機能的削弱。「現在的年輕人被各種電子設備、智能手機給耽誤了。」
    「足力有命」是青年演員張曉晨參訓後印象最深的一句話。鈴木忠志的這句話意在通過雙腳與地面的接觸，讓身體從地面獲取能量，並激發演員的內在情感。「訓練很辛苦，但每次結課都覺得身體原始的力量又回來了。」張曉晨說。
    「別看他在台上這麼嚴厲，生活中其實是一個很可愛的老人。」青年演員田衝在大學時就接受了「鈴木演員訓練法」，如今已成為訓練營的助教。他說，如果排練晚了，老師還會親自下廚給大家做好吃的。
    「老師有時候是一輩子的，他不光教你技能。」田衝說，鈴木老師所做的一切並非止於培養好演員，而是「培養一個好人」，一個能在社會上「立得住的人」。
    鈴木忠志常教導學生，做一個能理解他人並且有著明確人生目標的人。除了對戲劇一絲不苟的態度，鈴木忠志對人生的哲思，對民族文化傳承的審慎態度，都對中國學生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
    而這也源於中國傳統文化對鈴木忠志的浸潤。由於青年時就接觸中國的古典戲曲、文學和哲學，鈴木忠志對中國優秀傳統文化有著很深的認同。
    「過去，國家之間因為各自的傳統和民族性，曾經發生過衝突。所幸在碰撞中，我們的文明得到了進一步發展。」鈴木忠志認為，以史為鑒，加強對話，才能實現人類未來的和平共處。
    鈴木忠志始終致力於文明間的對話，擅長化用東方傳統藝能的精髓來詮釋古希臘悲劇等西方經典戲劇。2017年，在長城劇場上演了他為中日俄等多國演員改編的劇目《大鼻子情聖》，劇中演員雖然說著各自母語，表演卻十分默契。
    鈴木忠志很欣賞京劇演員，「他們身上有傳統文化中閃光的東西」。他希望挖掘人類文明中共通的精髓，並通過戲劇表演傳授給他的中國徒弟。
    「我討厭教學。」老人坦言，「我其實是在選人。」鈴木忠志稱，創立一套如此折磨人的訓練法，不單是為了讓學生在舞台上站穩腳跟，更是要磨礪意志，使其成為一個堅強的人，才能無懼人生的風浪。
    鈴木忠志認為，中國在戲劇創新方面有很大的可能性，這也是他選擇在中國開班、挖掘中國戲劇人才的原因之一。
    目前，他正在遴選優秀的中國學員組成新的劇團，並融合中國、日本等世界各國的優秀戲劇精髓，創作一部新的劇目。
    「明年秋天，歡迎來看我為中國學生量身打造的戲劇。」鈴木忠志說。（新華社電 記者 殷曉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