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芽之旅》導演新海誠
 談未來創作嘗試新東西

    【中新社北京4月1日電】（中新社記者 高凱）兒時的新海誠生活在日本鄉下，每天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可以做，就會連續兩三個小時看天空，山頂上風很大，不同光線下，天空的顔色、雲的樣子一直在變，「我幾乎每天都獨自一人看天空的變化，直到太陽落山，繁星滿天……這個過程從未感到厭煩，我會從那片天的景象中想象一些自己從沒看過的風景，從沒去過的地方……」
    正是兒時記憶中由天空觸發的無盡想象，給了新海誠創作的原動力，直至今日。這位日本知名動畫導演的影迷對這片天空並不感到陌生，從早期的《星之聲》到《追逐繁星的孩子》《言葉之庭》，再到《你的名字。》《鈴芽之旅》，變幻唯美的天空映襯著不同的劇情與情緒，在不同時刻打動銀幕前的人，映在無數人的心海。
    21年前，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的經典之作《千與千尋》入圍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那時的新海誠，帶著天空帶來的美好與不可觸及的想象，剛剛開啟動畫創作之路。對他而言，宮崎駿是「難以企及的高度」。當《千與千尋》最終拿下金熊獎，年輕的新海誠在心中感嘆，「原來動畫片也可以做到如此的分量。」
    2023年，新海誠的《鈴芽之旅》成為第二部入圍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提名金熊獎的日本動畫電影。「沒有想到」「感慨萬千」，談及彼時的紅毯感受，新海誠仍覺心情複雜，「雖然最終我沒有得獎，但這也給了我最大的動力。」這位歷經多年創作早已積累了頗高人氣的導演感到，被兒時天空所激發的夢想，仍有推動自己繼續創作的力量。
    表達的「容器」
    出生於1973年的新海誠大學畢業後原本加入了一家電腦遊戲公司，在數年的視頻工作後，他辭職一心投身于動畫電影製作。2002年，新海誠完成第一部公開上映的電影《星之聲》，此後約每隔兩到三年推出一部動畫電影。中國影迷們知道新海誠，很多是從2007年的《秒速五厘米》開始，《你的名字。》與《天氣之子》更堪稱出圈之作。
    和許多成功的動畫導演一樣，從充滿青春悸動和自我意識的故事到唯美清新的畫面，新海誠的作品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尤其是每一幀都唯美精緻到可以用作壁紙的畫面，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新片《鈴芽之旅》中，從日本街頭的人頭熙攘，到泛著光點的寬闊海面，更不必說滿是變幻雲層或點點星光的天空……均以考究的昇級美感呈現。
    比起使用一些特效技術，新海誠更喜歡自己去設計電影中的每一個場景和畫面，包括每個人物的色彩，他希望自己能從背景開始把握畫面的每一個細節。據報道，在《鈴芽之旅》中，新海誠為2000多場鏡頭完成了包括後期特效在內的工作。
    然而談及形式之美，新海誠卻不曾流露執念，「我的理解中，畫面可以被想象成一個‘容器’，其實最重要的是這個容器裡面要裝什麼東西，我想通過這幅畫，想通過這個場景傳遞什麼樣的信息。雖然從視覺效果上講，讓人感覺到很震撼，能一下子抓住眼球也很重要，但我覺得徒有其表難有真正的意義，最終的重心是回歸到要傳達的實際內容。」
    預判中的改變
    從頗受小觀眾喜愛的小椅子和貓，到多姿多彩的女性形象，從親情關係到災難後的心理療愈，如果說作為「容器」的畫面風格從未改變，那麼《鈴芽之旅》中，新海誠「容器」內的一切似乎已頗為不同。在這部最新作品中，這位人氣導演突破了以往以青春悸動為主的視角，以明顯更加豐富的創作元素，展現出一個新的自己。
    對於這種改變，新海誠直言在創作之初就想帶給觀眾一些新的感受。
    在《你的名字。》和《天氣之子》上映期間，新海誠曾一個人悄悄去電影院觀察觀眾的反應，「印象很深刻的一次，看到一位老爺爺帶著自己的孫子去看《你的名字。》，我發現小朋友很明顯到中間有點坐不住了。但是在《天氣之子》的時候，我發現祗要有小貓咪登場的畫面，小朋友就很愛看。」
    新海誠希望能讓更多的人享受到自己這部新作，「作品本身是災難主題，我不希望一切太沉重，覺得裡面一定要有角色能讓作品變得明快起來。貓也好，小椅子也好，都能起到這樣的作用。」
    對於新作所選擇的災難大主題，新海誠表示，東日本大地震發生之前，自己的作品都是以圍繞日常生活為主，「但大地震發生之後，讓我產生一種你不知道這種看似將永遠進行下去的日常生活何時會崩壞的恐懼感，我體會到這是無法預測的。」
    至於《鈴芽之旅》中出現的更多社會性元素，新海誠認為，這或許將成為自己創作中的一個「常態」。儘管並非有意，但他確實預感到，也許在之後的作品中會融入更多社會性要素。「此前很多作品創作源於我更年輕時的感受，年輕人往往專注于自我，或是更大的概念世界。但伴隨著進入社會的成長，身邊的世界呈現出更具體的存在感，對每個人來說也變成更重要的存在。」
    「我已經50歲了，不可能一直祗是製作曾經的內容，那些年輕時的感受可能也不會一直存在於我的心裡。隨著我的成長，社會性元素可能在我的作品裡會自然而然呈現得更多一些。」新海誠說。
    未來之作
    很長時間以來，新海誠一直保持對動畫電影而言當算高產的創作頻率。從創作之初到《你的名字。》的「出圈」，再到入圍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提名金熊獎的《鈴芽之旅》，新海誠以作品演繹著自己的變與不變。
    他說，每部作品完結後都會讓自己「空白」一段時間，這是他設定的調整期，這段時間裡會反思之前某個地方沒有做好，然後會想在下一部作品中要怎樣去做，希望能獲得進步。
    中國動畫製作中的年輕力量給新海誠留下深刻印象。在他看來，中國動畫電影的質量正在迅速提高。攜新作來到北京，他坦言《鈴芽之旅》中貓的形象就受到《羅小黑戰記》的很大啟發。中國動畫創作者甚至做到了對日本很擅長的表現手法的進一步昇華。「在動畫電影的創作中，年輕力量是非常必要的一個存在，中國在這方面有優勢。」
    對於未來的創作之路，新海誠沒有給自己設定更宏大或更偏重個人情感等的任何限制，而是希望能嘗試全新的東西。在《鈴芽之旅》中，新海誠首次從女主人公視角出發完成了一次充滿溫度的旅程，其中一個原因就在於想要呈現從未有過的新鮮感。
    具體到下一部作品，正在「空白」期的新海誠說：「近十年我一直在做災難電影，希望下一部作品可以讓觀眾有一種想象不到、出乎意料的感覺，而不祗是又一部‘新海誠感’非常強的電影。」
    然而無論如何，新海誠的作品在其影迷心中某些標籤式的印記或將一直留存，比如變幻萬千卻永遠動人的天空。
    「天空是無法觸及的，所以對我來說，它象徵著一些無法觸及的美好，比如說夢想。」新海誠說。